推薦指數:★★★★
喜愛度:★★★★
因爲人與非人都有貪嗔癡之念,都有欲望。如果欲望必須傷害他人才能達成,那就成爲『惡』了
世間萬事,總是充滿了矛盾。也許,善良是矛與盾之間開出的小花。
入冬天氣漸寒的時節,閒來無事的白姬卻收到了太平公主迎雪宴的邀請函,宴會上的名門貴婦為了爭鬥奇艷便會穿著奢華珍貴的皮裘引人矚目,正當白姬為了皮裘而苦惱,此時心懷心事的三冬閣掌櫃虞雍踏進了縹緲閣只為尋找能驅邪鎮宅之物,虞雍懷著不軌之心想企圖說服白姬購入大量新製的獺裘,同時白姬感受到虞雍身上不尋常的黑氣環繞,白姬與元曜決定入三冬閣一探究竟卻意外撞見虞夫人發瘋呲牙咧嘴、嘴淒厲尖叫的詭異景象。此時京城卻發生駭人的無頭懸案,長安城中五名貴婦接連喪命且死狀離奇,她們皆一絲不掛身渾身是血肉模糊的傷痕如野獸般撕咬,究竟妖魔作祟還是另有隱情?一隻名叫阿漪的水獺卻因腳傷來到了縹緲閣,一切因果皆因而起。
「不過度濫殺,不過度求取,不過度破壞,是人類對天地萬物的敬畏,也是人類對自己的仁慈。」
起初人類為了禦寒殺生,漸漸為了慾念而不斷地殺戮。奢華的外衣下藏著屍駭滿地的血泊以及身受剝皮之痛的生靈,笙歌艷舞的背後殊不知多少血肉被扼殺在黎明前的晦暗,牠們被關在逼仄毫無反抗的牢,一牆之外是生機,一牆之內是死刑。牠們無能為力所以聲嘶力竭,牠們奮力掙扎卻逃不了牢籠中任人宰割的命運,牠們只能成為砧板上痛不欲生被人磨製的皮裘,當陰霾散去,早已血流成河。生鏽噬骨的恨束縛牠們早該遠走的魂,世間的鋒刃太過殘忍才讓一切傷痛成了離分。牠們在人間作惡想藉由懲罰報仇雪恨,卻也葬送自己還有餘地的可能。復仇使牠們更加強大,同時也吞噬著牠們的信念而墜入無盡的深淵。
在慾望的紙醉金迷藏著無數個生靈與哀鳴,所有的背後只是為了一己之欲滿足光鮮亮麗的華美與人爭相高下的比較。貴婦搶買皮裘不再是為了禦寒,商人販售皮裘不再是為了生存,於是貪念叢生,惡便成了一把利刃斬斷心中應有的悲憫,仁慈銷聲匿跡,殘害成了理所當然。在慾念的迷津,有人能即時抽身,淺嚐而止。有人慾壑難填,無窮無盡。若不是人類對牠們處以極刑,那些被抹殺的生靈也不會成為復仇的傀儡危害世間,貪是罪惡滿身的枷鎖,慾是萬劫不復的囚籠。人與自然共生共存,我們看似獨立卻也身陷其中,為了貪慕的虛榮而過度殘害無辜也將導致大自然的反撲,因果相環,終是自食其果。對於萬物保持心懷敬畏,才不讓心中所欲為所欲為,才不讓濫殺成了屠戮。即是是弱小無助的生靈也不應漠視扼殺,每個生命理應得到善待的尊重。
對於深情之人,歡愉過後,便是滅亡。愛這種情緒,到了極緻,也會毀滅一個人。那些徹心徹骨愛一個人的瞬間,那些情濃時恨不得互爲血肉的欲望,都是情真意切,令人歡喜的。
端午前夕,胡十三郎送禮來給白姬,順便下廚做飯,對此不滿的離奴溜出門遲遲未歸。為了找到離奴,元曜與胡十三郎來到「鰥夫之宅」並留宿一夜。奇怪的是,元曜、胡十三郎、離奴都看見了喪妻多年的石生半夜替女子畫眉,但他卻堅稱沒這回事? 究竟這一切只是夢境還是虛幻的現實?
鏡中夢,夢中人,人在此夢中,鏡在此中夢。鏡內是美好無缺還未將醒的白首,鏡外是一枕黃粱物是人非的離合。入戲太深,終是情難自抑而沉迷其中,失了自己,也忘了自我,墜入了無法脫離的魔障。愛能是藥引,能治癒傷痛病骨讓一切結痂,愛也能是頑疾,能久久不癒讓時間成疤,太過氾濫的愛會成為劫難,終讓自己失了本相。心念所相是幻境,心念所生是泡影,空裡浮花夢裡身,一晌貪歡皆雲裡。愛是藏在撲朔迷離的魔障裡,也是藏在南柯一夢的重逢裡。紀念樹下埋葬的愛情是大夢一場的鏡花水月,恍然失色的孤寂和悲痛交加的痛心才是虛妄的真實。越是情深的人越是難以抽身,他是她匆匆而過的旅人,卻是她一生相守的年輪。終究是命如薄紙的緣分令她葬送了平生。石生,是她人海的浮塵,也是她絕處逢生的春。石生,是她的經年風霜的一生,也是她無法改變的永恆。
「比起鬼魂,小生更怕看見人心。鬼魂只是嚇人,等接觸了,反而不可怕了,而人心看得越清楚,那種恐懼感越讓人顫慄,也讓人絕望。
傳言夢仙枕是仙家寶物,能助人覓得仙緣並一夢成仙。二十年前,韋德端沉迷於修仙之路,為了尋找夢仙枕拋棄了韋夫人與兒子便不知去向。二十年後,韋老爺無預警從遠方歸來並帶回尋覓已久的夢仙枕, 時隔多年,韋夫人對丈夫沒有團聚的喜悅卻懷著異常的恐懼,其子韋峰也對父親的歸來感到心神不寧,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韋老爺卻堅稱是韋夫人夜半將他害死,這一切是韋老爺的幻想?還是赤裸的真實?此時韋府卻傳出韋峰弒父的駭人慘劇,然而不可思議的是韋老爺的屍體卻憑空不翼而飛,原本早該被人殺害的韋德端卻完好無損的歸來,究竟歸來的是人還是魂?一切因,皆因夢起,一切果,皆因慾生。
當黑暗撥開迷霧便不再是鬼影幢幢,而是勾勒人性慾望的幻象。夢仙枕是夢與心的幻影,也是恐懼與期盼的倒影,當慾望能蠱惑人心,夢仙便不再是一種祥瑞的象徵,而是悲劇的災難。夢仙枕很適合作為尾篇的收筆,從楔子的開頭引導一場夜半燈火的詭譎暗湧,一把柴刀在幽冷昏昧的光悄無聲息揮出仇恨的殺意,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躲在月色如墨的陰霾中埋下懸而未決的伏筆。似夢非幻,似真亦假,一切起承轉合撲朔迷離,以為眼中的是真相,殊不知真相顯在虛幻的夢裡。夢能窺探虛偽而不敢聲張的假象,也能成為蠱惑人心的幻象;韋夫人的恐懼,韋峰的憤懣,韋老爺的執念,皆是囈語下的呢喃,也是心魔作祟的呻吟。
每個人内心深處的欲望,都是自己命運的先知,造成這樣的結果,也是他們自己内心的選擇。其實,非人也一樣,每個非人的命運,也是自己内心深處的欲望,做出的選擇。
因果是藏在浮生的夢裡,也藏在幻象的鏡裡,是藏在月色的腥風血雨,也藏在黃昏的光怪陸離。一座探索慾望的縹緲閣靜靜地座落在真實與虛妄之間,揭曉環環相扣的因果,以人性入題同時也用不同故事象徵警示的寓意,在人與非人之間,善與惡之間,形成一道密切又牢不可破的界線,最怕的不是陰影深處的魑魅魍魎,而是人心慾望的百鬼肆虐。最怕的不是暗夜無燈火,而是黎明無曙光。縹緲閣描寫了衣冠楚楚下的惡貫滿盈,也描寫了相思成疾的欲說還休;描寫了人世百相的虛妄交織,也描寫了年歲不朽的情誼相伴。以冬入味,以春繪色,以夏點睛,以秋收尾,四季更迭,故事輪迴, 慾望在眾生的塵土上發芽,也在世間的百態譜出萬相。
首篇的白獺裘揭露光明背後的殺虐,貪欲漸漸長了爪牙吞噬著人心的本善,當生命成了被漠視的理所當然,人們不再心懷愧疚,世間也成了滿目瘡痍的狼藉, 珍貴的善意是生命的救贖,也是前方光明的坦途。人面兔是人與非人相愛的悲歌,人相妖戀難免缺憾也難免悲痛,人的一生短暫如蜉蝣,妖的一世漫長而煎熬,人妖殊途,雖是陌路卻終會同歸。相遇有期,能擁抱曇花一現的時刻便是刻骨銘心的惦記了。夢仙枕是抵達人心欲念的幻象,那一縷思念所歸的魂究竟是救贖?還是一場夢魘?是心魔所幻的魅影鑄出因果的刀,刀下的不只是亡魂,也斬斷了歸人思鄉的路,於是痴妄與悔恨造就遺憾永久的緘默。尸穸卷是惦念曾經的灰燼,也是悼念長眠的殞落。是人性涼薄造成的悲劇,也是浮生若夢的恍然一剎。愛與慾望,貪與瞋恨,落筆在紅塵沸騰的海,譜出因果,繪出善惡。
「曾經,是我被心魔迷惑,走入了歧途。在人間修行曆練,我才明白自己的錯誤,每一個人,每一個生命,都是很寶貴的。八萬四千法門,盡由一心而起,乾坤浩大,草木猶青,即使擁有強大的力量,也不應該踐踏任何生命。」
或許是收到元曜循循善誘的薰陶,白姬與離奴也逐漸有著不可微察的改變,斤斤計較總想著要如何宰客的白姬也開始願意順手相助,從其對他人總漠視不管的離奴也開始願意對他人施以援手,白姬開始被元曜馴化成為溫馴和善的龍,她不再為了收集因果而慫恿他人並且多了幾分人情味,此卷也看到白姬與眾不同的一面,會因元曜而生悶氣,也會擔憂元曜而以身維護,在鬼竹蓀中白姬簡潔俐落的戰書,卻因元曜的冗長贅詞和鬼王差點喜結連理的情書,這段小插曲充滿喜感,也讓人幻想這條白龍與鬼王結為夫妻應該是什麼爆笑的場面?龍隱是正還是邪?他與白姬的過去也成了尚未揭曉的伏筆,期待小書生與白龍還有黑貓下一趟旅程的故事。